漂亮的天空（组诗）

萨尔·塔拉（裕固族）

青海湖边

这里，油菜花、牦牛

和一堆缀满石头的服饰

更像生活的道具

鸟的标签贴在天上

远处是风与白云的合影

一块蓝色的磁铁

来自波动的青海

一些想法落地

一些花朵，飞来飞去

山坡上的青稞，长满胡须

谁还在奔来

一只脚快，一只脚慢

寺院的风

一座沉默的寺院，挂在时代的后山

经文像一只细腰蜜蜂，飞出大殿，一直悬而不落

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

牦牛向上吃草，不管雪有多高

白牦牛在等黑牦牛，一直在等

白与黑越来越近

水像虫子，从故乡爬出来

沿着羊群转场的牧道，慢慢地

拐进妥玉兰的眼睛

我知道，一朵花，等着春天

哪怕，血本无归

夜宿山丹县城

从油菜花中返回

多年的想法尘埃落定

暮色中，看见教堂

唱诵已经落下，一只黑色的飞鸟

整理着时光的旧摊子

把伞折叠好

你随身携带的幸福

香水般流进城市

风吹着坚硬的爱情

很多话藏在天上

城里的灯光不说

山坡上的露水

也会说

扁都口的蝴蝶

一块油菜地，悬在半空

阳光照在黑色的路上

两个恋爱的人，举着翅膀

飞一会，走一会

阳光照着植物的百会穴

像老鹰抓小鸡

我被伞吊着，像一个问号

在空中盘旋

用身体吻着花香

把秋天读出来

在扁都口

我看到的蝴蝶

在争取慢慢走远的时光

流水转弯的地方

羊寻找的青草，隐匿于废墟，隔墙的桃花

开在水的格子里，像打了堆的

红鲤鱼

一朵无事可做的云

像一顶帽子，压得很低

风，吹出

流水的源头，一只鹰

苦恼于背对天空

吹出慌张的草木，正午的村庄

飞出十几种鸟鸣

割草的人

割草的人，收割庄稼一样

弯下身子

把草搂进怀里

正午的阳光，把手伸进她的衣服

她在割草

没有多余的动作

风或有或无，吹着

并不饱满的麦子

有这么蓝的天空陪着

很放心

一条路旧了，正在翻修

割草的人

用刀背磕了磕腰

像敲了敲身体里的铁轨

生命的火车

从远处驶来

白云在草叶上舞蹈

露水中飘着羊的天空

鹰在俯冲，在向下飞翔

直逼掉在地上的影子

麻雀像我无聊时扔向白天的石头

落在习以为常的山坡上

没有回声

油菜花从风中走出来

站在七月和八月之间

继续开下去，一口气

就把自己直接开败

白云在草叶上舞蹈

暮色已经来临，我什么都不说

只想把仅有的爱情

埋头写下来

那些年飞走的鸟群

那些年，跑坏的马车

在雨中

过着木头的日子

蘑菇般快乐

一群羊，在露水中

如愿以偿地

尝到了清凉的

和稍纵即逝的爱情

那些年，被风简单地吹着

鸟群在春天迷路

用脚踩着天空

不知道落下来

那些年，说远也远

祁连山上的雪，年复一年

尘埃般堆在身边

河水像一团麻

流过草原

风吹的方向

新疆的哈密瓜熟了，风像落了蒂

吹过星星峡、白墩子和布隆吉

裸露的香气

手握方向盘，不需要刹车

一路向东

鸟从树枝上落下

快乐的羽毛，站在路上

挡住了生活中更细更低的沙子

双臂抱住膝盖的人

像一块磁铁，想念着什么

风不停

一直会想下去

树枝上的灯笼

任何一朵花，开好并不容易

一只鸟飞过天空，没有

留下任何鸟鸣

飞翔是它的弦外之音

矜持的树枝上

音符般爬行的蚂蚁

粘满露水的蜘蛛

向生活的托盘

吐出自己的心脏

任何一朵花，泥土的，空气的

都在树枝上

点亮灯笼

树枝上有未写完的诗歌

作者简介

萨尔·塔拉，原名妥清德，裕固族。甘肃酒泉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15期民族班学员。在《中国作家》、《诗刊》、《民族文学》、《中国文学》等发表诗歌、散文。获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铜奔马奖等。出版诗集《风中捡拾的草叶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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